《經濟半小時》:高校貧困生入學 一個都不能少
發布時間:2003-08-05
來源:中國食用菌商務網
家徒四壁
眼下高考招生臨近結束,各所高校的錄取通知書已經陸續寄到了考生手中。同樣金榜題名,可對于那些來自貧困家庭的學生來說,除了成功帶來的短暫喜悅,更需要面對高額學費帶來的煩惱。十年寒窗苦讀之后,他們如何才能順利邁過大學的門檻?
懷化市位于湖南西部,是湖南省比較貧困的地區之一,全市13個區縣中,國家級和省級貧困縣就占了7個。這里每年都會有一些中小學生,由于家境貧困,而不得不中途輟學。那么,對于面對大學里更加高昂的學費,這里的貧困生能夠順利進入校門嗎?
在記者到達靖州的第三天,吳小榮拿到了錄取通知書,帶著抑制不住的笑容,她很費勁的打開了信封,而那張沒有多少字的錄取通知書,卻被她看了一遍又一遍。“ 盼了三年的就是這個。”
看著新生入學通知上的交費數額,吳小榮開始陷入沉默,共需匯款9000元就意味著家里必須為她籌集1萬元,對于她的家庭來說這幾乎是天文數字。從填報志愿的那天起,吳小榮連家都沒有回,就開始在縣城里做起了家教,這是班主任老師專門為她找的,為兩個初中的孩子輔導功課,不僅吃住在這里,還可以有一些報酬。
吳小榮的家在湖南靖州縣江東鄉馬鞍村,這是一個深藏在大山里的苗族村寨。來自苗族農家的吳小榮,今年以609的高分,考取了北京大學。對于這個寂靜的村寨來說,這是一個天大的喜訊,可是對于她的父母來說,這喜訊既是長久期盼的,又是不敢面對的。現在全家發愁的是,吳小榮讀大學的錢不知道該從哪里來。家里種的6畝田地僅夠一家5口人維持生計。比吳小榮大兩歲的姐姐,初中畢業之后,就輟學回到家里幫家里做農活。她的妹妹,也由于沒有錢,而不得不在小學畢業后輟學。
吳小榮母親:“她硬是要讀。供她一個人都非常困難。我們衣服、褲子都沒得買,是她舅舅 、舅媽送衣服給我們穿的。”
在吳小榮家里,全家人正在做著一種當地人吃的果脯,這種果脯一般在結婚、嫁女的時候用,有時候也做一些拿到集市上賣,換回家里需要的生活必需品。自從知道吳小榮考上北大的消息后,全家人都在忙著。除了做果脯,媽媽和姐姐還利用晚上的時間做鞋墊,這些鞋墊可以賣到8元錢一雙,盡管4天才能做出一雙,但是總可以籌到幾百元錢。另外,家里還把儲存的竹筍拿出來,準備到集市賣了。
吳小榮母親:“現在賣干筍三 、四元錢一斤,泡漲了以后可以賣2元錢一斤。一斤(干的)可以泡三斤可以賣6元錢,(泡了)就可以賺2元錢。”
吳小榮告訴我們,她上高中的生活費,都是靠媽媽賣竹筍、桐油子掙的錢維持的,每個月大概有100元錢。除了買復習書,剩下的錢就是自己的伙食費,而身上的衣服都是別人送的。吳小榮很少回家,雖然從家到學校的船票,只需要一元錢,她卻舍不得。現在吳小榮的全家都在一點點地湊著學費,但是吳小榮明白,這點錢對于大學學費來說,仍然是杯水車薪。“不敢想學費籌不齊怎么辦,到時候沒有辦法,只能盡力借。”
為學費發愁的不僅僅是貧困山寨里的農民。在城市,同樣有貧困學生面臨這樣的難題。家住懷化市洪江區的阮征一家,這個夏天心頭就一直壓著一副重擔。畢業于洪江一中的阮征今年以621分的高分考取了中國人民大學,他的父母卻并沒有因此而露出輕松的笑容。
在一條凌亂的巷子里,我們找到了阮征的家,這是阮征父親單位的房子,只有一間早年建造的木板房。房間的墻上貼滿了阮征的獎狀,除了這些,已經沒有什么像樣的家具。
阮征的父親阮德生告訴記者:“我自己下崗了,沒有一分錢的收入,就是享受國家的低保每個月只有80元。我感覺到很為難,她考上大學應該是喜事,但是又擔憂她的生活費和學費,4年的時間不是一筆小的數目。”
阮征從上初中起,就吃住在姑姑家里,對這里已經有些陌生,對于父母的心事,她似乎并沒有感覺到什么。
阮德生下崗后,在政府的幫助下,利用郊區廢棄的教室辦了一個養雞廠。由于沒有資金,他們夫婦兩個只出勞力,種苗、技術、銷售都是由畜牧公司負責。這樣一只雞可以掙5到8毛錢,按照一批2000只,一年養4批來算,可以保證一家人的生活。
阮德生:“現在主要靠養雞收入供小孩讀書,市場好一些就多賺一些,有時候成活率不高,市場下跌還要虧損。”
盡管家里很困難,父母卻從不讓阮征操心家里的事情,一直讓她安心讀書。來到養雞廠,阮征就趕緊幫父母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她知道等這批雞賣了,就可以為自己湊到一些學費。其實從上初三起,阮征家里就很難負擔她的學費,每年都是現在的洪江區區長曹成華資助的,每次開學時,都要送來500元錢。對于一貧如洗的阮征一家來說,把希望寄托在了政府的資助上。
懷化市洪江區區長曹成華:“關鍵問題是目前幾千元的學費可能棘手一點。我們想,一方面她的親戚朋友給她資助一點,雞賣了湊一點,剩余的政府負責。”
政府部門給予資助,也只是解決一兩個貧困生的入學困難。在靖州一中,今年考上重點大學的學生就有160多人,其中的貧困生就占到了30%。肖宏以懷化市理科第一名的成績考取清華大學,然而他連一雙上學的皮鞋都沒有,除了腳上的拖鞋外,就是一雙穿了多年的涼鞋。在靖州一中,校長李松青告訴我們,還有一個考上清華的貧困生,母親準備把自家的房子賣了供他上大學。這些學生在高中期間,就是學校資助的對象。李松青:“基本都是農村的孩子,這些孩子讀書相當刻苦,而且有遠大的理想。特別是一些學生在家庭十分困難的情況下,堅持學習。”
在懷化市教育局,記者了解到,今年懷化市考上重點大學的學生就有近1000人,其中20%的學生是貧困學生。在這里我們看到了一份資助貧困優秀高中畢業生的通知,然而這樣的資助對象全市僅有8個名額。
在湖南全省,今年像吳小榮、阮征這樣的貧困生占了高校招生總數的18%。 我們的記者還與另一個貧困地區湖北鄂西地區取得了聯系,據那里的老師講,當地山區里的不少農民甚至手頭從來沒有過兩元錢以上的活錢,更甭提交納高額的大學學費了。
根據中國教育部公布的數字顯示,截至2002年底高等教育本科、高職(專科)在校生超過1400萬人。其中貧困生比例接近20%,特困生要占到8%。而在農林師范類學校,貧困生比例更是超過了30%,特困生超過15%。
而同時,高等教育在我國屬于非義務教育,隨著1997年高校收費全面并軌,高等教育學費持續增加。截止到目前,各地高校學費大多在每人每年4000—6000元之間。面對幾千元的學費,貧困生考上大學,交不起學費已經不再是個別現象。
一位廣西柳州的困難職工為了兩個孩子能夠上大學,竟然想到了賣腎。
為了能夠做好資助高校經濟困難學生工作,保證今年新錄取的經濟困難學生能順利入學,教育部7月22日發出緊急通知,要求:各省級教育行政部門近期要立即對本地區普通高等學校經濟困難學生資助政策體系的建設情況以及各項政策的實際執行情況進行全面檢查;各高等學校要確保今年新錄取的經濟困難學生順利入學。不允許任何高校以任何理由拒絕家庭經濟困難學生入學。
各高等學校要不折不扣嚴肅落實教育部、財政部關于10%的規定。即:“必須從學費收入中劃出10%的經費,適當提高勤工助學補助標準,加大對特殊困難學生的補助力度”。
教育部22日《通知》中確定的目標是要保障今年高校新生都能夠順利入學,所有拿到錄取通知的大學新生“一個都不能少”地走進高校校園。 有一個調查顯示,北京、上海、廣州等地,一個大學生加上學費一年開銷至少也得7、8千元,如果學生家庭負擔不了的話,很大程度上就得依靠學校去想方設法,幫助貧困生渡過難關。那么,高校能否資助這么多貧困生呢?記者對北京、蘭州等地部分高校進行了調查。
記者來到北京郵電大學招生辦,看到這里正在今年新生的錄取工作。記者發現在每一份錄取通知書里,都夾著國家助學貸款的申請辦法和學生家庭經濟情況調查表。學校負責人介紹,貧困生學費的主要來源就是申請貸款,但是學校面臨的實際情況是,銀行對學生申請貸款比例的限制。
北京郵電大學黨委副書記趙紀寧:“國家助學貸款對學生的比例有一些要求,比方說我們學校有15%,那么15%到20%之間的(學生)可能就拿不到國家的助學貸款。”
一方面國家助學貸款是現在貧困生解決學費的主要依靠,另一方面卻是銀行出于對還貸風險的考慮,對高校貧困生的貸款比例的限制。和北京的高校一樣,遠在西部的蘭州大學的負責人在這方面有更深的困惑。
蘭州大學學生處處長劉宏:“目前來講,我們經濟困難學生占到學生總數的30%到35%。在校學生現在獲得國家助學貸款的情況是13.6%,和經濟困難學生相比起來還要差十來個百分點。很多學生只能是望助學貸款而興嘆。”
據介紹,蘭大從2000年起每年的助學貸款額度都在1800萬元以上,而實際上每年落實的卻只有500萬元左右。如果國家助學貸款申請不到,剛剛考入高校的貧困生就只能通過校內貸款解決燃眉之急。但是各高校內的貸款通常每人每年只有2000元左右。和每年4、5千元的學費相比,近一半的學費缺口。貸款難,成了困擾當地高校的一個難題。
劉宏:“學校每年欠費都在600萬元到1000萬元之間,這筆錢回收不回來對學校的發展肯定也會有一些影響。”
這幾天正在忙著新生錄取工作的北京郵電大學招生辦主任陳麗媛實際上高校鼓勵貧困生貸款,是在幫學生解困,更是在幫學校分憂。 “因為學校各方面的工作也是靠學費,國家的撥款都是比較少的。如果學費收不上來,對學校也是很沉重的負擔。”
在采訪中,各高校都表示要讓今年錄取的貧困大學新生順利入學。但是能否全部申請到貸款,他們仍然有憂慮。而貸款只是解決貧困生學費的問題。貧困生的生活費還需要高校在勤工助學上想辦法。
北京郵電大學學生勤工助學中心主任馬瑞時:“各級領導一直要求同學勤工助學,能夠做的工作不要請校外的臨時工。而且我們也是想方設法,給同學開辟一些勤工助學的工作崗位。”
陳杰是來自重慶周邊的農村的貧困生,因為家庭收入負擔不了小陳在北京的生活費,這個暑假他沒有回家,為的是能夠參加學校的勤工助學,積攢新學期的生活費。“四個人輪流值班,每天就有3到4個小時的工作時間,8元一個小時平均一天二、三十元錢。這樣,學費之外的生活費基本上靠自己兼職再加上一點獎學金差不多就夠了。”
勤工助學中心的老師向記者介紹,像小陳這樣的貧困生每年都要占到北京郵電大學新生比例的18%左右。現在在校注冊的經濟困難生總數已經超過了1500人。記者注意到助學中心的工作崗位考勤欄上,有的崗位要安排3、4名學生輪流值班。校內安排助學崗位的難度,正在隨著貧困生數量的增加而加大。
馬瑞時:“在學校里這么一個狹小的面積要安排這么多崗位,這對我們來說也有一個難度。”
不只是安置崗位有難度。按照教育部的規定,每年學校要保證拿出學費的10%,作為勤工助學的工資補助。一些貧困生較多的高校同樣感覺到資金上的壓力。
北京理工大學常務副校長李志祥:“學費與國家的撥款加在一塊,還是低于一個學生培養的成本,所以再拿學費的10%用在勤工助學身上,實際上是對學校整體辦學經濟實力的削弱。”
看來貧困生就學除了給他們的家庭,給高校也帶來了很大壓力。作為非義務教育機構的高校,一方面要承擔“一個都不能少”的責任,另一方面又受到來自外部的種種限制。我們聯系到了湖南省教育廳學生貸款管理中心主任劉桃初。
記者:“劉先生,今年湖南省對貧困生的助學貸款發放了多少?”
劉桃初:“今年我們已經發放國家助學貸款已經將近3000萬,我估計到年底我們可能比去年要超過一點,估計超過30%左右。可能達到總數達到了一個億的樣子,國家助學貸款。”
記者:“這些錢大概解決了多少貧困生學生的學費問題?”
劉桃初:“目前解決學生也就一萬八千左右。貧困生在全省來看,占在校學生總數的20%,估計今年就是8萬學生,實際上我們今年的國家助學貸款,只占貧困生人數的20%左右。”
記者:“還有很多貧困生得不到助學貸款的資助,主要原因是什么?”
劉桃初:“作為銀行來說,它對國家助學貸款還是有疑慮,他主要是怕學生沒有償還能力,所以不愿意貸款,息貸這個情況比較嚴重。現在從我們實際情況來看,國家助學貸款一個是還沒有全面鋪開,全省還只有30多所學校,大概有一半沒有發放國家助學貸款。”
記者:“對于那些無法申請到助學貸款的貧困生,還有別的資助措施嗎?”
劉桃初:“除了國家助學貸款以外,還有其他四種形式。一是獎學金,獎學金就是獎勵那些學習特別優秀、刻苦、家庭又比較困難的這些學生;二是勤工助學,每個學校他們都把自己有些服務項目,后勤項目由學生自己來做,同時給學生一定的經濟補助;三是學校要拿出一定的經費給予補助;四是減免,學生一旦完成學業,確實交不起學費的,學校也要對這些學生進行減免。”
到去年年底,國家助學貸款共審批貸款學生59萬人,已簽訂貸款合同金額51億元。而且,從去年開始,我國還開始在全國普通高校中設立國家獎學金制度。為此,中央財政每年撥款2億元,專項用于資助4.5萬名品學兼優的高校貧困生。但是,每年都要保證數十萬貧困生順利入學,并且完成學業,政府和高校的財力終究有限,有沒有更多的途徑來解決這個問題?國際上有沒有可資借鑒的做法?今天,記者還專訪了教育部中央教育科學研究所教育與人力資源部主任程方平博士。
記者:“程主任,現在國家教育部發布了這樣一個通知,要求任何一個高校不能以任何理由拒絕貧困的學生入學就讀。那么教育部在發這個通知的時候,有什么措施來保證它的執行呢?”
程方平:“現在還沒有相應的一些政策。這個通知雖然發下來了,但是在執行當中可能會遇到許多方面的問題。因為現在自主權在高校,它要為整個學校的局部利益考慮。所以在這個時候你給它的政策壓力太大,可能會影響它的正常運轉。”
記者:“那是不是意味著這個政策的出臺,實際上是把這個包袱丟給了這些高校呢?”
程方平:“這個包袱應該是學校和政府分擔的,國家或者各級政府特別是這些主管部門應該有一些政策上的傾斜。比如說這樣一些費用是由國家來撥的,或者是從國家某一個基金組織來撥的。”
記者:“那么同樣的一個難題,在國外有沒有什么好的解決方法?”
程方平:“國外許多學校有一個很好的經驗,就是在上大學之前,學生在報考這個學校時可以申請一個全額或者半額獎學金。這個全額、 半額獎學金當然是根據你的學習成績來的,通過你的能力來爭取的。而在咱們國家沒有這樣一個程序 。我覺得,從現有中國的水平來看,如果完全滿足這些學生上大學,還是有相當困難的。”
記者:“現在還有一種觀點認為,每年的高校不斷上漲的學費也是導致很多學生越來越上不起學的一個很關鍵的因素。你同意這種觀點嗎?”
程方平:“我覺得這是一個很重要的方面,但它不是決定的因素。因為就是學費減1000塊錢,有些孩子仍然上不起學。學費跟他家庭收入的差距比較大。”
記者:“我們每年都在談貧困生入學難的問題,每年都會有很多學生因為交不起學費而流失了。有沒有一個根本的解決方法能夠堵住這個缺口呢?”
程方平:“營造一個很通暢的通道,比如說求助熱線電話、國外獎學金發放的措施,同時在高校遵守國家政策的時候,應該給予它們一些經濟上的補償,保證學校按照你的要求去做。”
高校貧困生就學難并不是教育部一紙通知和一些臨時性的捐款就能徹底解決的。除了政府、學校和銀行,目前我們還需要發動社會救助體系來彌補其中的空白。中國扶貧基金會近日發出倡議,計劃籌募資金兩千多萬元,以資助1萬多名家境貧寒品學兼優的應屆高中畢業生步入大學殿堂。這是國內迄今為止規模最大的貧困大學生社會救助活動。而且,經國務院扶貧辦公室批準,中國扶貧基金會還將今年8月29日確定為首個“中國大學生關愛日”。(《經濟半小時》記者:康敬峰 周人杰 李長松 丁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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