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歲的林占熺教授被譽為“世界菌草之父”,作為一名資深科技特派員,他發明的利用菌草培植蘑菇技術,不僅幫助數以千萬計的農民種菇脫貧,還在減少水土流失、保護生態環境等方面作出了巨大貢獻。如今,菌草技術已被推廣至全球106個國家。
電視劇《山海情》中,菌草專家凌一農是以林占熺為原型創作,而林占熺卻有比電視劇更為曲折動人的經歷。
借巨款搞科研,三年攻克世界級難題
“共產黨員該拼就要拼”
食用菌是重要的經濟作物,生產周期短,見效快。全球大多數食用菌是用林木栽培:砍伐樹木做成菌棒,再在菌棒上播菌種,培育菌類。種了蘑菇,就少了樹木,“菌林矛盾”一直是世界級難題。
1983年,作為福建農學院(福建農林大學前身)最年輕的處級干部,林占熺到福建省長汀縣考察,這里是福建省較早開始香菇栽培的地方,人們希望依靠香菇種植脫貧致富。
但林占熺發現,砍樹種香菇不僅沒有讓長汀人富起來,反而造成當地生態惡化、土地沙化、懸河高聳,進一步加劇了貧窮。回到學校后,林占熺請辭了身上的行政職務,全心全意尋找林木栽培的替代方案,也就是以草代木的菌草研究。
當時,林占熺連一個實驗室都沒有。他花8分錢買了一根鐵線,作為分離菌種的工具。自己沒有錢,就向農學院工程隊借了5萬元。當時,一個月的工資才40多元,5萬元是一筆巨款。這條沒有退路的研究之路,給林占熺帶來了很大的壓力。
林占熺說:“我是共產黨培養出來的第一代科技工作者,過去幾千萬人要到戰場上拼命,我們不用拼命,只是給自己增加點壓力,為老百姓增加收入,該拼還是要拼的。”
隨后三年,他經歷了無數次試驗。1986年,林占熺在成千上萬種野草中選擇的芒萁,真的長出了香菇。“像發現新大陸一樣,幸福得不得了。”回憶第一次看到香菇長出來的樣子,林占熺說。
獲世界大獎卻放棄數十萬年薪
“不能讓外國人用這項技術賺中國人的錢”
實驗成功后,林占熺將福建省三明市尤溪縣的一個村子作為試點,想盡快把科技成果轉化為農民口袋里實實在在的財富。他向村民們承諾:“虧了,我百分百承擔;賺了,我一分錢不要。”當年,示范戶就獲得了成功。
與此同時,一門新的學科——菌草技術就此誕生。1992年,林占熺受邀參加日內瓦國際發明展,獲得金獎。
1993年,一位美國農場主在廣州專利會上找到林占熺,表示愿意以一個月8000美元的工資邀請他到美國發展,這在當時是林占熺工資的1000多倍。但林占熺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我不能因為自己富了,就把技術拿到國外讓外國人賺中國人的錢,成千上萬的窮人更需要幫助。”
愛弟因扶貧喪生
“把他沒完成的任務一起完成”
20世紀90年代,為了讓貧困山區的人們盡早掌握菌草技術,林占熺把剛剛研究生畢業、分配到省農辦研究室的弟弟林占華拉進了團隊。然而,弟弟在福建省泉州市安溪縣指導菌草栽培時遇到鍋爐爆炸,不幸身亡。
林占熺的父親很悲痛,但是他說:“如果不是解放,你們六兄弟可能都會死在戰場上,我們就當他死在戰場上了。”林占熺的父親是農民,沒有接受過教育,這一態度讓林占熺非常感動,他下定決心:“一定努力,把弟弟沒完成的任務也一起完成。”
戈壁灘演繹“山海情”
“要把論文寫在祖國大地上,寫進農民的錢袋里”
1997年4月,福建寧夏對口扶貧協作會決定將菌草技術列為幫扶寧夏項目。次年春天,林占熺帶著技術員來到了寧夏回族自治區的閩寧村。剛移民到這里的2萬村民都有著強烈的脫貧愿望,但對于能在玉米秸稈上種出蘑菇的承諾,他們都不太相信。
最初,大沙塵暴一來,蘑菇就會死掉。林占熺等人就住在蘑菇房,觀察氣候變化,摸索沙漠中種植蘑菇的規律。“我們剛住進去時都流鼻血,沙塵暴一來,晚上從門縫往里吹沙子,第二天早晨房間里都是沙子,條件非常惡劣,但我們都克服了。”
扶貧隊的菇房里,新鮮肥美的蘑菇、木耳紛紛長出,盼著致富的當地農戶紛紛跟進種植。很快,銷路成了大問題,大量新鮮蘑菇必須盡快賣出,否則就會腐爛發臭。福建省對口幫扶寧夏辦公室向林占熺提出,希望他提供技術的同時,負責包銷農戶們種出來的蘑菇。
林占熺和當地政府簽訂了包銷協議,團隊成員分組為村民的產品跑銷路。慢慢地,銷路打開了。從1986年至今,菌草技術已被推廣至全國31個省(區、市),506個縣,幫助數以千萬計的農戶脫貧致富。
在幫助別人擺脫貧困的過程中,林占熺一直處在貧困的環境下。“讓更多人過上好日子,也等于我們過好了日子。”
以草代木培育菌菇,全國一年可以少砍樹2000萬立方米。
從2013年開始,林占熺和團隊在內蒙古阿拉善駐扎了整整9年,摸索菌草種植在防風固沙上的應用,將這一技術進一步用于生態治理。林占熺說:“第一,要鞏固扶貧成果;第二,改善生態。我們堅持把論文寫在祖國大地上,寫在農民的錢袋里,改善農民的生活。”
菌草走出國門 為世界扶貧提供“中國方案”
菌草技術成功后,引起了聯合國開發計劃署和糧農組織的關注。1994年,菌草技術被聯合國開發計劃署列為“中國與其他發展中國家優先合作項目”。
如今,菌草技術已被推廣至全球106個國家,在巴布亞新幾內亞、斐濟、盧旺達等13個國家建立了示范基地,為發展中國家破解發展難題提供了“中國方案”。2017年,菌草種植被聯合國列為和平發展基金項目重點項目向全球推廣。